一个乐视倒下去,千万个“恒大”站起来。
即便因行业不好,连原定近日举办的上海新能源汽车自动化技术展都被迫延期了一年,但新能源的造车市场,依然不断有买家拍下付款。
10月10日,野马汽车发布了野马新能源品牌,并宣布启用全新标识——星芒,自此开始了其在新能源汽车领域的崭新布局。
今年年初,野马汽车被雷丁汽车全资收购。这是雷丁汽车入主野马后的第一个真正作品。
按照野马新能源的“万马奔腾2025战略”,其头两款纯电动车型预计最快将于明年上市,同时2020年目标销量15万辆,2025年目标销量70万辆。
野马从头到脚,已经正式迈进雷丁时代。
只是让人大跌眼镜的,是没想到野马向新能源的这次转身,大刀阔斧得比安治富时代还要激进。
2020年销量15万辆,这是个比北汽新能源还要来势汹汹的数字。
这样的梦想,安治富时代的野马也有过。所以我会觉得,此情此景似曾相识,看似雄赳赳的野马汽车,其实只是再次走回了老路。
“收购大王”和“川北首富”
安治富,截止到2019年1月,这个名字一直是野马汽车董事长。
在我看来,野马汽车兜兜转转的这么些年,是成也安治富,败也安治富。
当年,他是顶着光环入主的野马汽车。
这么说你可能没有概念,我举个例子大概会好理解一点。
2002年,安治富收购俗称“川汽”的四川汽车工业集团,彼时这出商业活动在四川人尤其是绵阳人眼里,就像是今天的我们,看姚振华收购观致、许家印收购国能。
毕竟,安治富是名副其实的“川北首富”;而川汽,是四川省唯一一家整车汽车企业。
人们期待着安治富能为川汽带来点什么。
他在当地的名气不小,发家史也很为人乐道。
但某种程度上来看,相比于干实业,安治富更像是玩弄资本的高手。
1986年,安治富揣着3000元创办了川江羽绒厂。说是羽绒厂,其实就是个分流加工的小作坊,作坊里不过10个人,安治富每天往返在各地收鸭毛鹅毛,回来加加工就卖给成都的外贸厂出口,是这么做了几年,才做大成了羽绒厂。
这是安治富的原始积累。
真正让安治富财富呈指数增长的时间,是在1993年。那一年,中国房地产市场刚刚起步,安治富敏锐捕捉到风向,然后毅然拍下了当时绵阳一块无人问津的河滩之地,就这么跨进了房地产行业。
后面的故事想必不用多说,房地产市场如期爆发,1995年,安治富成立了四川富临实业集团有限公司,越赚越多后,安治富相继进入工业、运输、商贸、医疗等多个领域,并从绵阳闯入了成都市场。
到了2002年,趁着国内“中小国有企业民营化改制”的机会,安治富又通过控股、兼并、收购和资产重组等多种方式,成功参与了近30家国有(集体)企事业单位的改制,转眼,富临集团就成为了一家跨地区、跨行业的多元化大型民营企业,也是绵阳市最大的民营企业集团。
其中业务增长最显著的板块,除了房地产,就是汽车运输,由于收购了四川多家汽车运输企业,富临旗下的车站数量、车辆数量迅速增长,一跃为四川省内最大的道路旅客运输企业。
根据2018中国道路运输协会公布的道路运输百强企业名单,富临运业位居全国第15位;同时,在资产规模、营业收入、客运站数量等7个方面位居四川省道路运输行业第1位。
这是后话了。
总之从十几年前,安治富就被誉为四川首屈一指的“收购大王”、“川北首富”。
截至去年年底,富临集团拥有全资、控股、参股公司73家,上市公司1家(富临精工),参股上市公司2家(富临运业、华西证券),安治富家族的财富资产即便放在四川全省,也排得上前十名。
这样一家本地企业去做本地自己的汽车,在当时自然被寄予厚望。
无米之炊难为“巧妇”
但显然,无论是安治富还是四川政府,都把造车想得太简单了。
还是那句话,安治富是位商业“巧妇”,但他更擅长的,是通过控股、兼并、收购和资产重组等资本运作的方式完成扩张,而非实业救市。
面对2002年的川汽,安治富其实(有意或无意地)根本无所适从。
本身工业基础就薄弱的川汽,早从1995年、1996年合资车企大举进入中国之时便开始了一路下坡,而后渐渐销声匿迹,2002年交接到安治富手里时,早已名存实亡。
安治富当年看中的,是川汽还没开发的、在成都高升桥和红牌楼的150多亩地皮。
收购川汽后,安治富一面仍致力于在房地产业和运输业的运作,另一面则不得不靠继续收购汽车相关企业来让川汽“起死回生”。谁让当时的川汽除了劣质样车,连条像样的生产线都没有呢。
那几年,安治富先后收购了两家企业,一家是四川省山川汽车制造厂,一家是成都机床厂,紧接着投资了3亿元在龙泉开始建设新的生产基地。
再之后,安治富又跑到青岛颐中汽车。这家企业老早就购买了罗孚在七八十年代的4款车型的技术与设备,安治富以1亿多元的出价收入囊中,就这么鼓捣起了造车。
可当时的川汽,相比于缺生产线,更缺人才。
在职业经理人的岗位上,安治富请来过曾在北京Jeep、华泰现代、华翔富奇担任销售总经理的张才林,也请来过曾担任南汽集团MG项目总指挥、北京汽车常务副总裁的张欣,但谁人都是来去匆匆。
在技术层面,安治富的人才更是一片空白,研发的血本怎么也不想下,似乎笃定了意志,就是要赚快钱。
但安治富到底是安治富,产品打磨困难,主意还是有的。
2009年,安治富入主后的野马首款新车F99终于即将上市,安治富为之造势的方式,不是主要围绕产品亮点,而是全部依靠极端的营销手段。
那两年,野马汽车直接祭出了三样“王炸级”炒作营销。
一样,是蹭“艳照门”的热度,宣称品牌已向英皇发出邀约,希望阿娇能够代言野马F99,因为两者形象气质非常吻合。
一样,还是蹭“艳照门”的热度,只不过换成了车模兽兽的“艳照门”(暴露年龄梗),还是旧伎俩,向媒体表示打算请兽兽代言品牌,还想请兽兽作为车模参加北京车展,末了再回应一句“这只是我们的想法之一,还没有和兽兽谈”。
还有一样,则是当时通用正计划变卖旗下连年亏损的悍马汽车,很快彭博社就出了篇报道,说据消息称中国野马汽车正试图收购悍马,尽管安治富当时自称“不知道怎么回事”,但,谁知道呢?
总之,短短两年内发生的这三条新闻,次次都把野马汽车送上了头条,让野马成为了那两年当之无愧的流量爆点,别管是正面还是负面指数,总归品牌知名度大大提升。
而至少表面上看,这三样“王炸级”营销的共同点,就是还没知会对方呢,炒作就已经炒出去了。
为无米之炊,这很安治富。
“不把野马汽车做上市,我绝不退休!”
也许是因为看到野马主导的几次营销效果显著,也许是因为公司确实留不住人才,几个职业经理人先后辞职而去,最终在2012年,安治富亲自担任起了野马汽车总经理的工作。
那时候的野马汽车,除了尝到炒作的甜头,也开始受益于“山寨”的本领。
2011年的成都车展,野马汽车凭借高度模仿奥迪A4旅行版、大众途观和英菲尼迪EX的三款车型F16、T-SUV、E-SUV一度上了头条,名声打响。
2014年的成都车展,几乎和途锐如出一辙的野马T70再次一炮走红,而且这次,T70直接成为了野马接下来几年时间里的顶梁柱。从2015年的销量巅峰、到2017年的逐渐没落、再到现在的聊胜于无,野马汽车的状态一直在变,唯一不变的,就是始终都靠T70这一款车型撑着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
而就是在随着SUV走势大涨的2015年,有媒体问安治富,对外界吐槽T70热销全靠“山寨”怎么看,安治富的表现却非常坦然,他大言不惭地说:
“对于模仿这个问题,作为民族品牌这个过程都得走,因为汽车工业是很复杂的体系,中国本来就落后一百多年,如果我们不在别人优秀经验的基础上加以学习和提高,完全靠自己,可能我们会花更漫长的时间,所以我认为这是无可厚非的。但是对于批评,我们也会接受,这是激励我们抓紧时间,尽快走到自主创新、技术创新这条路上。”
这话放在十年之前看或许没什么问题,但是2015年,距离安治富造车,可是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三年。
而且,自始至终,我们也并未见到野马有什么自主创新的举动。
2016年,安治富在野马汽车内部发起了股改,开始让骨干员工持股,那时的他大声疾呼,“不把野马汽车做上市,我绝不退休!”
媒体们为这句话发了铺天盖地的头条,但现实是,安治富后续做出的一系列举动,仍然只是博眼球的行径。
比如,2016年,野马汽车一纸诉状将福特汽车公司告上了法庭,控诉那辆已经有着52年历史的福特Mustang中文名称与野马汽车重名,已构成侵权,要求索赔人民币1000万元。(有趣的是,2018年法院还当真判定野马汽车胜诉,要求福特停止在中国使用“野马”的名称,并赔偿100万元。)
再比如,2017年的成都车展,野马全新车型斯派克卡上市,破天荒地推出了“按斤售卖”的模式——舒适型20元/斤,豪华型24元/斤。人说,“废铁贱卖,也不过如此吧”。
可以说,在汽车行业论营销,没有品牌能比安治富更无所不用其极。
只是巧妇终究难为无米之炊,再卖力的挣扎,也没能将野马汽车从生死边缘挽回。
2018年,野马汽车销量19637辆,平均月销量已不足两千,排名所有车企末流。
同年,安治富甚至转让了旗下富临运业29.9%的股权,变卖了富临集团的大量房产,以为野马输血。
然而,不断下滑的销量与不断增长的库存就像无底洞,生生吞噬着这个没有任何内核的企业,截至2019年1月,野马汽车身上的负债,累计总数已经达到38.34亿元,负债率高达84.3%,颓势难挽。
至此,安治富才终于决定将野马汽车挂牌转让,最终,来自山东的低速电动车雷丁汽车,以14.5亿元左右的价格收购了野马汽车100%的股份。
安治富“不上市不退休”的承诺,就这样和他的太多豪言壮语一起,飘散在了风中。
汽车,到底不是资本的玩票市场,没有产品,说什么都没用。
2019年3月,野马汽车的法定代表人正式从安舟变更为徐晓明,安治富和富临集团被从股东名录中正式去除,来自比德文集团(即雷丁汽车)的高管们也替换掉了曾经的野马汽车高管名单。
现在的野马汽车,很有低速电动车的风范。
就在上个月,野马汽车还全新发布了“万马奔腾”渠道战略——万马店,就是说,只要20万元你就能做野马汽车一级经销商,“解决现有经销体制高投入、低回报、竞争激烈和远离消费者等诸多痛点”。
20万元,野马汽车想你买不了吃亏,也买不了上当。正是以这样一番低到尘埃里的姿态,野马汽车开始“改头换面”重新生存。
现如今,化身野马新能源的它有了新标识、新目标、新经销商和新主人,但没变的,却是“明年15万辆”这种和当年安治富“不上市不退休”一样的磅礴“画饼”气势。
这么一看,安治富执掌野马的这17年,就像是野马从未发生过的、消失的时光。
当初安治富看上川汽的是其造车资质,现在野马拿去变卖的资本同样也是造车资质,从产品、到口碑、再到销量,什么都没带走,却也什么都没留下。
野马汽车,依然是2002年那个名存实亡的品牌。
我甚至很确定,雷丁时代的野马汽车,未来也将仍与安治富时代的野马汽车如出一辙。
因为安治富的经营,早已让野马的里里外外都留下了他的影子。
而倘若非要说安治富为野马延续了什么,那大概就是他用一次又一次的剑走偏峰,让野马成为了汽车圈里的数一数二的滑稽角色。
并且这种滑稽,直到现在安治富已经离开野马,仍在延续。同样一条路,并不会因为引路人换届就改变什么。
野马已经回不去了,看着还在投入真金白银的野马新能源,我很想这么说。这匹野马早在安治富时代就已踏上了不归路,而现在,也和安治富一样,到了该退出汽车历史舞台的时刻。
当然,如果它就是奔着抢占低速电动车市场去的,那么,当我没说。